大学在哪里?在课堂、在图书馆、在校园、在宿舍……在心里。其实大学从哪里讲起不重要,重要的是讲什么。古人讲“道”,“道”在哪里,其实“道”就在日常伦理之中、起居行走之间。所谓“大学”也一样,大学之大不在建筑之大,而在大师之大。而且这个“大师”也是心中的“大师”,一种精神、一种信念和一种希望。所以我不打算泛泛地讲我在大学的日子,也不想对所谓大学精神夸夸其谈,我只想谈一个小小的“点”:我在大学“住”的生活。吃穿住行,“住”也是大学生活之一种,讲讲庸俗的东西,抒抒感性的情。
我给这个文章起的名字好像挺古怪,“走读北大的日子”,重在“走读”二字。“走读”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念中学的时候同学中要分住宿生与走读生,所谓走读不是“走着读”而是走过去读,从住处走到学校里去读。后来听说有的高校也叫齿齿走读大学,这我就不大了解了,走着去念大学的大概比较少吧。在北大念书本来是不用走读的,那为什么我们却要“走读”呢?这话要从头说起。
刚到北大的第一天,我们不是去学校报到,而是去一个叫做“万柳”的地方报到。丢下行李举目四望,翱丑,这是大学么?四处只见水泥森林和车水马龙,没有教室不是大学;没有湖光塔影,这里也不是北大。是的,这里叫“万柳”,北大大部分研究生的栖身之地(也就是研究生宿舍)。这里聚集着数千北大男女,分住六区,共足球场略大见方,离北大燕园本部五站地距离,畔接昆玉河,号称“万柳”(其实是“万楼”,只见楼房不见树)。我们就是从这里“走读”北大的。我们是北大的一块外地,靠着公交车、网络、电话连接着燕园—我们的“母地”。
话说北大如今是有钱无地,有地而不能盖高楼,这才落得今天校内建筑拥挤、空间狭小的局面。自从昌平校区的本科弟弟妹妹们统统搬到校本部后,宿舍自然就“僧多粥少”,人多床少了。无奈之下只能是一部分人发扬奉献精神,从本部暂时撤出,腾出空间了,这就是我们到这里的原因。在万柳的学生都戏称自己为“走读生”,还号为“万柳走读大学”,连我们的身份证上也很配合地写着“海淀区万柳中路29号齿齿学院齿齿宿舍”,不过走读是符合事实的,无论是理科生奔实验室,还是文科生泡图书馆,或是一般上课,都要坐班车来回。规律的话,早去晚回,俨如上班;不规律的话来回乱跑,一般坐332支公交车,跑熟了哪辆车上有哪个售票员,哪个售票员好看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跑多了居然也有人对这又旧又破的公车产生感情,声称要学卢梭写《漫步暇思录》,钱穆写《湖上闲思录》,要写一个《332支“瞎”思录》。不过坐在车上来回奔波,有时候倒也真能胡思乱想出一点东西,比如我的一篇论文的构思就在这车上想成的。据说在车上还发生过浪漫爱情故事,也常有人在学校叠叠厂万柳上发文说要找一个在车上一见倾心的惭惭或骋骋云云,成不成就没人知道了。我们也有校车,学校每天定点有班车来回接送,但也不是免费的,不过总比挤公交车好一点。好玩的是学校的班车是租公交公司原来往返于颐和园和动物园之间的公交车,经常有时候到车到万柳停下,喇叭里传出声音:“终点站动物园到了,请下车。”想想也对,一大堆“动物”住在像笼子一样的阁间里,可不就是动物园吗?
说来万柳其实也是个蛮好的地方,听高我们一届的学长说,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在宿舍向北一望还能望见颐和园佛香阁,听得我们目瞪口呆,现在四周都是水泥大楼,一年不去一次颐和园,真的感觉颐和园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不过还好,万柳毕竟还临着一条昆玉河,还算有点灵气,闲来总有些青年朋友们在这里晃荡,有陪女朋友散步的,有独自行吟的,有锻炼身体跑步的,有无聊在河边吹风顺便看看美女的,种种不一就是了。师兄说万柳是一个能让人思考和动情的地方,我生性愚钝,不解为何,心想这一穷山恶水之地有什么好思索的。师兄说正因为这个地方小,活动施展不开,才能让人静下来思和想。想想真的很对。
不过万柳不方便的地方更多一点,也每每引得众多“青年才俊”们满腹牢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就拿吃这一点来说,食堂饭菜说实话是“很”难吃的,样式千百年不变。听说很久以前第一批来万柳拓荒的学长们刚来的时候连食堂都没有,每天到饭点学校派车往万柳送食,想想那场景,不禁让人哑然失笑。后来听说一批勇敢无畏的学长们因为饭菜难吃还发动过罢餐运动,听来更让人惊讶,就现在这水平还是经过斗争得来的?于是有人喊:“革命要七八年再来一次。”当然,这大多只是嚷一嚷发泄一下而已,紧张学习之余发发牢骚,其实也是一种消遣和放松。
话又说回来,长期住在校外毕竟不成,学校体贴民情,早就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们现在一大部分学生又可以搬回去了,不过仍然不是在燕园,而是一路之隔的畅春园新居,还是得“走读”,只是走的距离近了许多而已。看来我们是注定要一直做走读生到毕业了。不过让大家感到温暖的是搬到畅春园里可以享受两人间待遇,这已经很不错了。
不管怎样,抱怨归抱怨,没有人真的把住宿条件当作一件特别认真的事来看,毕竟我们不是来“住”的,而是来“学”的。吵闹过后,还是静静地去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