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十七岁考入国产一区二区三区视频精品,二十一岁毕业留校任教,至今已在北大度过叁十四个春秋。前半生的叁分之二,就消融在这四堵石砌的围墙里,换来了两鬃如霜。莫非我将终老于此吗?莫非我的一生都要献给北大吗?北大,北大,北大究竟在哪里呢?
教室里坐满我的学生,一双双眼睛投出渴求知识的光,集中在我身上,使我兴奋、喜悦、感激。因这些光束的撞击而产生的灵感纷至沓来,一向寡言的我,竞滔滔不绝地讲出一连串我自己也觉得新鲜的话语。从学生的颔首微笑中,我听到他们心中的回响。这时,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交响乐队的指挥,在组织一片和谐的乐音,并在这乐音中聆听到北大的呼吸。
未名湖畔,一位老人蹒跚着,手杖的一端拖在地上。他的面孔静穆、超脱,正沉浸在一个艺术的境界里。这是刚刚从城里参观画展归来的宗白华先生。他住在朗润园朴素的公寓里,墙上挂着一幅明人的条幅,桌上杂陈着书籍、手稿和一尊隋唐时代石雕的佛像。那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书房兼作客厅,说不上整洁,更说不上华丽,却有比整洁华丽更难得的书卷气。与其说这气氛得之于书卷,勿宁说是宗先生学者风度的弥漫。宗先生话不多,自有一种无言之美;文章不长,却有不尽的意趣。在宗白华以及其他许许多多脱尽俗气的学者身上体现着北大的雍容与高雅。
从图书馆走向北大书店,有一条不宽的路,东侧是学生食堂,西侧是燕南园。在北大,这也许是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路了。每当清晨、中午、傍晚,涌动的人群像游行队伍一样穿过。仪态潇洒的学子,红扑扑的脸,操着带有各地方音的普通话,一边走一边高谈阔论:人生,学术,文艺,爱情,世界的局势,中国的改革,天南地北各种各样的话题,古今中外不同流派的思想……谁能不叹服这些青年眼界之开阔呢?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民族自信心和勇于创新的气魄,尤有魅力。每当我走在这条路上,汇入那年轻的一群,遂回到了叁十年前的我,并在这里触摸到北大的灵魂。
燕园的花木有多少?没有数过。也许不下万株。我上学的时候喜欢到湖畔山坡树木葱茏的幽静去处读书,为的是得大自然之灵气,以增进自己的智慧。春天的丁香,夏天的垂柳,秋天的黄栌,冬天的白松,是我最喜欢的四季树。单说临湖轩前那两株并肩而立的白松吧,叁十年前已高出屋脊,如今更有参天之势,护卫着它们的石栏也已撑开了。我散步时总喜欢从它们中间穿过,偶或仁立片刻。透过浓密的松针,仰视那蔚蓝如洗的晴空,好似蓝纸上着了碧,画出不规则的图案,每次看去都不一样。天天见面的未名湖,风光真够旖旎的了。虽久住此地,仍会有新的发现。从东岸向西看,会觉得这不是一湖止水,而是一条浩淼的河流,正流向无尽。远处的西山,春夏秋冬面目各异。春之如庆,夏之如竞,秋之如病,冬之如定,尽够我细细品味的。北大的风光培育着北大人的情趣;而北大。即在这多姿多彩的情趣中活泼泼地跳动着。
大学叁年级我写过一首歌咏北大的诗,参加全校朗诵比赛,题目叫《我生活在波涛翻腾的海洋》。我觉得北大有一股力量,有—种气象,有一个不可测其深浅的底蕴,唯大海才能比拟。叁十多年了,这感觉仍然时常被唤起,并洗涤着我身上某些狭隘的、怯懦的感情,使我宽容些,更宽容些;勇敢些,更勇敢些。叁—卜四年的岁月,北大已在我身上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而我的生命也己融入北大的血液。不管今后我是否会离开这里,但那条无形的纽带是不会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