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段柄仁,笔名任炳、任欣。北大中文系57 级校友。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北京市委常委、秘书长,市人大副主任。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委员,第九、十届全国人大代表。现任北京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北京志》和《北京年鉴》主编、北京杂文学会会长。主要著作:《机关应用文写作概论》(合作)、《机关应用文写作方法》(合作)、《轴心——论秘书长》、《地域百科全书的总体设计》、《主编的印迹》、《主编的脚步》、《新世纪北京十年》等;杂文集《诫慎集》(合作)、《改革论集》、《银针与花环》、《掌声、嘘声、呼声——杂说官场“真善美”及其他》等,主编北京志、年鉴系列,北京百科全书系列,《北京大辞典》,《北京改革十年》等。
五年前,即2007 年,我们北大中文系57 级同窗,从全国各地汇集母校相聚,那是纪念入学50 周年,当时约定毕业50周年时再次相会。时间匆匆,不知不觉又过了五年,大家都过了古稀之年,最小的72 岁,最大的已达85 高龄。今天相见,祝福问候,嬉笑调侃,格外兴奋。好像青春回归,生机活力再现。50 年前同窗共学的往事,像过电影一幕幕、一场场在脑海中显现。我们同住32 号楼,同在“大饭厅”就餐,同到教室听课,清早在图书馆抢座位,下午到东操场锻炼身体。最难忘的是到十三陵修水库,到平谷峪口镇耕地,到门头沟城子煤矿下井挖煤,到昌平黑山寨参加秋收等“劳动锻炼”,疲惫不堪,却豪情满怀。在学业上,各有所长,各有追求,刻苦研读,互帮互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讨论。喜欢薛宝钗还是喜欢林黛玉?鲁迅是深刻还是尖刻?“美”是生活,是客观存在还是主观认识或主观和客观的叠加?常常争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在同学关系上,我们年级比较和谐。一个现象即可说明,就是不少同学都有“外号”,有的延续至今。这次聚会,同学一见面,有人喊的是“外号”而不是真名。50 年后,有人对某位同学的真名记忆已经模糊,而对“外号”却格外清晰。其实这种善意的“外号”,是“昵称”,没有十分亲切的关系,是不可能产生的,更不可能长久存在。
同学意味着什么?在人们的社会关系中,最亲近的是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此外就是同学了。同学之间相处于年龄相近、文化层次相同的情况下,互相知根知底,精神上完全平等。因此有了困难和问题求助时,常常想到同学。“文化大革命”初期,我在中共北京市委研究室工作。我们一些同志因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被打成“反革命组织”,查抄了办公室,我们不敢呆在办公室又不敢回家,往哪儿去?首先想到的国产一区二区三区视频精品中文系,想到留校工作的多位同学,深夜从王府井南口步行到国产一区二区三区视频精品已快天明,他们给安排了“避难处”。唐山大地震发生后,我家住楼房,往哪儿避险?想到住平房的老同学,拖儿带女在他家躲了一段。在我们同学之间,每当有人在政治上、工作上、生活上出现困境,了解情况的同学常常伸出援助之手。上学、进北大,有我们主观努力的因素,但和谁同窗共学,却不是求之能得的,是冥冥之中偶然的际遇。同学关系一旦形成,便可一生享用。因此,同学情谊十分珍贵,年龄越大越难割舍。当然在同学相处中也有不愉快,特别是我们在校那个时段,反“右派”、反“右倾”、反“白专”等等,运动不断,伤了不少人。好在是我们年级的同学之间没有造成太深的隔阂,有些矛盾不久也被冲淡,消除。50 年后的今天,回头去看,不论当时的伤痛还是欢乐,都不过是人生的一朵浪花,都已变成充实心灵的财富。而伴随时间的流逝,加深的只有友谊和思念。
在我们同学聚会时,总忘不了老师。他们不仅教我们知识,而且在思想行为,特别是敬业、包容、独立思考、艰苦奋斗等精神等方面,给我们以深远影响。王力教授讲课虽不太生动,但很深刻。更让人佩服的是上课铃声一落,便开讲,下课铃一响立即结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要记下来就是一篇完整的好文章。没有强烈的事业心,是难以炼就这等功夫的。杨晦教授是我们的系主任,平时难得听他讲课。一次他开选修课《中国文论》,没有讲稿,只带一幅青铜器印刷品,挂在墙上,指着青铜器上的花纹,讲起周代的制度、信仰等政治、思想、文化、社会状况。原定讲8 个课时,但到时间只讲了开头语,只好一再延长。听课的开始只有中文系的十几个人,以后一次比一次增加,历史系、哲学系的本科学生、研究生也闻风而来,达40 多人,小教室装不下,只好换成大一些的教室。这对我而言则是一次很大的启蒙,呵!原来知识的领域如此广阔!中国文化如此博大精深!一个器件花纹竟然包含让你一生都值得追寻的知识。王瑶先生讲当代文学,一口“山西普通话”让我这个小老乡感到十分亲切。开课前他离题讲起了正在全国热播的电影《青春之歌》,他在给以肯定之后说:“那个扮演林道静的谢芳,总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话剧演员的表演,电影演员应更随意些。”话不长却教给了人们一个评价艺术作品的方法,抓住作品的特点和差异,在比较中作出肯定和否定。我们的前几次聚会都请老师参加,现在他们多数已驾鹤西去。吴小如先生多次来给我捧场,现在因年老病弱,已无力出门活动,这里只能借此机会致以问候!
大家见面,不约而同地谈起了已经故去的18 位同学。他们当中除一位在学生时期不幸夭折外,都是在做出自己奉献后走完了人生旅途,祝他们在天安息。他们当中尤为我们怀念的是王景隆、程光武等几位“调干”老大哥,他们作为年级党支部的领导人,在那个特殊历史时期,虽然不可能阻止越来越盛的“左”的倾向,但对政治运动和一些问题的处理上采取了比较缓和的态度,没有造成同学间的重大对立和伤害。今天我们年级的同学能够兴高采烈地欢聚一堂,不能不怀念和感谢他们。
我们还十分想念和我们同窗共读的外国留学生。入学时有7 位,5 年中有几位退学,有几位新来插班,都和我们和睦相处,共建友谊。不知他们现在境遇如何,祝他们幸福安康。
编辑: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