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29楼,心中实在失望得紧。楼道又窄又暗,宿舍又小又简陋,厕所和水房还是公用,打水要拎着水壶去开水房……最让人崩溃的是,洗个澡还要挎个篮子出门——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大澡堂子真是个奇葩一般的存在啊。我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以自己为圆心转了一圈……),皱着眉头对一流大学的后勤发表质疑;我抖开满是塑料味儿的新被单,满心都是对陌生环境的未知和恐惧。不过那时候我没意识到我跟她的缘分只有一年,回到医学部之后再跟她相见,就只能作为一名“外人”在民主科学面前站一会儿。而在离开她的第四年,她将永远变成照片和文字上的回忆。
宿舍里四个女孩,分别来自北京、天津、河南和四川。来自北京的慧中人如其名,是个聪慧睿智的短发妹,非常会摄影,喜欢野生动植物,是绿协的死忠粉,虽然常常羡慕别人的长头发,可整个大学四年也没见她把头发留长;晨頔来自天津,一米七的大高个儿,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感觉,我也从来没见过她跟谁发火或口出恶言,是我等修炼脾性的好模范;萌萌来自大河南,可不知道为啥平翘舌比我这个四川人还不分,不止不分还颠倒混乱,有一句著名的话“唐sheng si 徒shi 人”。我来自四川,第一次进屋时因为害羞不敢说话,也不搭理人,还给她们留下了“不好相处”的第一印象。
我之所以怀念29楼,多半是因为我和这叁个女孩在她的怀抱里初次相遇,然后相亲相爱把那间陋室变成了温暖的家。
09年下雪下得早,11月1号就下了第一场雪,作为一个没见过雪的南方土锤,我激动兴奋溢于言表。已是深冬,雪下得大了,我们四个相约出去玩雪,在未名湖边捏着雪球拍了张合影。再后来叠叠厂有个免费洗照片的活动,我们用这张照片洗了四张。我的那张现在就摆在我手边。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29楼我回忆里的气氛多是冬天。早上跟萌萌一起去五四上游泳课,回来的路上没吹干的头发会被冻成冰棍,掏开钥匙开门的话,会听到晨頔边挪椅子边说“回来啦?”——29楼宿舍太窄了,每次开门坐在门边的晨頔都要挪一挪椅子才能放人进来。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猫头鹰呆在窗外的树上,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宿舍里也经常能听到啄木鸟“咯咯咯”啄树的声音。有一次慧中还在园子里捡到一只刺猬带回来,我第一次见真的刺猬,它的刺一点也不锋利嘛,第二天早上起床穿裤子的时候发现它躲在我的裤管里。
虽然29楼生活上诸多不便,可是对懒人吃货来说简直是福地。出门转个弯就是博实一条街,热干面、肉夹馍、酸辣粉、大白菜包子、冰糖葫芦……离学一食堂康博思也很近,辣子鸡丁和烤肥牛饭,一直是燕园一年美好的记忆,后来回北大也时常去吃。就连一层的自动售卖机,都给我们带来无穷的乐趣,最爱买的是小浣熊干脆面。
据说29楼已经拆除完毕,再想触碰合影均是不能,在她原来伫立的地方会起一座新的漂亮楼房,成为未来多少代北大人的“29楼”。电影少年笔滨里最后一幕说“Life is an act of letting go, but what hurts the most is not taking a moment to say goodbye”。四年前搬离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要好好跟她告别,那么现在,就以文字这种方式来聊表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