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康博思门前扬起一阵阵灰尘的挖掘机,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16级的北大新生再也理解不了“康西”的含义了。
对于他们来说,康西将成为学五食堂里一个不怎么好吃的西餐窗口。
从此以外,再无意义。
“康西”这个词彻底进入燕园历史。
康西,全名康博思西餐厅。
那条路上并排的叁个食堂分别被称为康中(康博思中餐厅)、康西、康饺(康博思饺子部)。康西因为和历史上某位皇帝相似的发音,总是让新生印象深刻,忍俊不禁。
不过很快,新生们就会适应,在北大,说起康西的频率比康熙要高很多。
并不是因为食物的缘故。每到中午,康中鸡腿饭前的队伍几乎排到门口,而康西则客人寥寥。座位倒也是坐得满的,只不过盘子里放的往往是康中的咖喱牛和鸡腿饭。对中国学生来说,汉堡和可乐算不上什么有吸引力的食物。
康西不太像一个食堂,更像一个公共空间。
非饭点的时候,这里仍然坐着很多人,他们不是来吃汉堡的,而是来进行讨论的。有的是为了课堂报告的讨论,有的是为了某个比赛、某个表演的讨论,有的是社团的讨论,当然,还有不少纯粹过来打扑克和玩桌游的。
北大课堂上要求小组协作完成的作业有很多。当时大家还没有开始玩微信,飞信群常常崩溃,线上讨论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要想面对面有效率地交流,就需要一个公共空间。教学楼需要保持安静,不太合适(当时各大教学楼的楼道还没有讨论区);小西门咖啡馆的话可能得花钱;泊星地条件挺好,可是离宿舍太远,又往往没有座位。
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句常说的话:那就康西见吧。
“那就”两个字最妙。不是最佳选择,但是综合起来也还行,实在没有别的选项了,也懒得跑,那就康西见吧。
康西就像一个相貌平平但是人缘好的姑娘一样,恰好。恰好在宿舍区的中心,从哪里来都挺近,去哪里都差不多是必经之地;不需要占座,不是饭点几乎去了就有座位;不需要担心声音,可以随意大笑和说话,要是渴了还能去买杯牛奶和可乐,不费劲。
晃着晃着,我竟然就这么和总是油腻腻的康西共同渡过了四年大学生涯。
康西还有一个可贵之处是有一个还过得去的卫生间和挺大的镜子。2011年,还是大一新生的我,为了参加辩论比赛常常要换上正装,康西就成了我们比赛之前的集合地。可以在卫生间换好西服和高跟鞋,对着镜子梳梳头发,在去康饺买点馄饨,大家围在康西吃掉,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比赛战场。
大二的时候混社团,常常要在那里领门票,发版衫。版衫就那样小山似的堆在康西的卡座里,服务员都懒得赶我们,反正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九点半左右,康西要打烊了,就求着阿姨多让我们待一会儿。
大二下学期忽然觉醒了新闻梦,想要加入北大电视台,结果却发现电视台招新早就结束了,可是我不想放弃,问到了负责人直接跑去说我想试试看。当时时间挺紧张的,负责人说那就康西见吧。眼睛闪着光跟人家讲了一通,一个星期后居然就颤抖着采访到了饶毅教授,开始了校园记者生涯。
大叁的时候,康西许是终于想在食堂这个领域加加油,开启了早餐服务。经常八点多才起床的我,学一学五的早饭早就被抢光,松林包子根本排不上队。于是悠闲地去康西啃个汉堡、喝杯牛奶,再去赶叁四节的课就成了首选。
八点半的时候,阳光悠悠地洒进来,卡座那里常常坐着一群基督教徒,虔诚地坐着早祷,小声地念着什么。离门最近的那里总是坐着一个学习小语种的妹子,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大声地念着课文。
啊,这样回忆着好像又能闻到早晨康西那种不慌不忙的鸡腿汉堡味。
大四上,《星空日记》挺火的,猛烈吐槽了电影里在康西勤工俭学的男主角。随便出去补个课就好了好么,康西哪里就能招得起小时工啊啧啧啧。
大四下,康西,没了。
康西门口堵着吊车、挖掘机、起重机。
康西去了学五。
不,康西是彻底消失了。
对着镜子穿着傻傻的正装的我,充满着新闻理想、眼睛里闪着光决不放弃的我,悠闲地啃着鸡腿汉堡的我,对着《星空电影》吐槽的我。
都一起消失了。
康西真挺难吃的。
康西环境也不好,油腻腻的桌子好像总也擦不干净。
在康西参加过好多讨论,已经不记得内容了,连那些一起开会的社团成员们也都渐渐不联系了。那些时光和那些人就像康西一样消失了。
下个学期入学的新生不会再说,那就康西见吧。
再过几年,新的大食堂建了起来,康西这个词大概会被彻底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被遗忘的还有我们在康西的时光。
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我的身边走过。所以我不得不记录下来我所见证的我所经历的康西的历史。也许几十年后,燕园校史的整理者需要我们这些沾满灰尘的记忆。
欢迎你来和我一起记录,在后台回复我你和康西的故事,我会整理出来。
咱能给几十年以后的孩子们省不少力呢,是不?
(结尾附赠一张康西汽车人变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