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谈:
走进凌斌老师位于陈明楼的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层层迭迭的书:叁排书柜和办公桌上都堆满了书。如果凌老师在办公桌上工作,应该是看不到人的——被书遮得严严实实了。凌老师告诉记者:“我们就随便聊天,很多东西聊着聊着就能谈得很好了。”
在简短的交流中,记者体会到的是一名青年教师的深入思考和职业热忱。
以下【问】为记者,【答】为凌斌老师,访谈经过少部分删节。
思考:学术应立足于本土实践
问:凌老师您96年进入北大读书,是一开始就抱定信念想要成为一名教师吗?
答:不是的,我以前是想要去从政。高考报专业时,自己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想要报法律。抱着这样的理想,我在本科阶段积极参与学生工作;但是正是在迈上从政道路的第一步时,我转变了想法。因为在学工实践中,我发现要想在实践中做好一个事情,有一个好的理论去引导非常重要。思想是更加有力的武器。在意识到自己学术、理论方面的欠缺的时候,我就觉得还是应该去在思想层面提升自己,这样才能更好的去指导实践。并且在基层法院挂职的实践经历也告诉我,也确实是这样——我的学术思想很好地指导了我的实践。
问:您刚刚提到司法实践,我有一个问题,当前的实务工作者开展理论学习的劲头怎么样?
答:其实中国的法律实务工作者是很有理论学习的主动性和欲望的。法律实务工作是很辛苦的,你看我的白头发都是在法院挂职的那两年长的(笑)。包括我们的很多毕业生在真正进入实务领域的时候,本来是抱着一腔热情去改造世界,结果反倒被现实改造。这时候你不能说理论就一定是对的,实践就一定是错的,实践和理论的脱节很可能是我们的理论出了问题——理论没有立足本土。说到这个,我想起现在很火的小说《叁体》。我们现在理论研究的一个问题就是,正如《叁体》中叁体文明将地球科技发展锁死一样,我们被西方理论锁死了。很多问题我们总是试图在西方理论的框架里寻找答案,但是这个答案不一定能找得到,找到了也不一定符合中国的实际情况。这是需要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
同时,我们的实务工作人员也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如果这些经验能够上升到理论,理论化、体系化来,我相信对理论界也一定是很大的贡献。
问:我了解到您在耶鲁读尝尝惭,结业之后本打算继续留在耶鲁读书,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回国,这个决定您是怎样做出的?
答:我申请耶鲁其实是个挺励志的故事(笑)。因为我研究生之前从来没学过英语,我的一外是俄语,虽然现在几乎也全忘了。但是我上大学之后一直觉得英语很重要,研究生阶段我开始自学英语,从最基本的单词和语法开始学起,不懂的就去问同学,最初非常困难,但一直坚持下来。学了大半年英语之后,我去考了当时的老托福,两次都是537分,相当于现在新托福的八九十分。成果还算不错,但是耶鲁的要求是最低600分。最后离最后申请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我背水一战,疯狂的学了一个月的英语,又去考了托福,结果是不多不少整整600分,现在想起来觉得非常之幸运,也感谢耶鲁让我英语及格线的分数也能被录取。
刚去耶鲁的第一个月,因为英语差,课我都听不懂,那段时间很困难,我只能加倍地努力学习。这样过了第一个月,慢慢的英语有进步,课堂讨论多少也能参与其中。等到了后期,课堂讨论我也能很好的参与,并且我提出的一些问题能“惊艳”到老师和同学。这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大的鼓励。我觉得我们出国,去顶尖的大学学习,最重大的意义倒不是我们学到多少专业知识,而是我们在一次一次挑战自己中验证了我们不比任何人差。我们只是在语言上逊色,但我们中国的学术也可以和世界最顶尖的头脑去交流。
后来放弃在耶鲁学习,我也是纠结了好久。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冯象老师的建议回国了。因为正如之前所说,如果一直在美国学习,你学习的还是美国法,适应的还是美国的一切,一直是处在一个学习西方法律的学生的状态。而我们最重要的应该是去完成一个从学生到学者的转变,是从西方的理论框架里跳出来,立足本土,解决中国面临的实际问题,所以最后我还是决定回国。
实践:阅读、积累与坚持
问:您的办公室几乎是书的海洋了,这些书都是您读过的吗?
答:没有(笑)。这些书很多也只是读了一部分,并没有都读完。但是看着自己喜欢的书在那里,就会心情愉悦,感到踏实。我喜欢读有趣的书。当然作为学者来说,本学科的书肯定看得比较多,但是自然科学类的书和小说也会看。很多法学和哲学的书虽然是大部头、看起来艰涩难懂,但是当你真的开始读的时候,越读越会觉得有趣,并且这种书一旦读进去,读懂的时候,整个人的思想境界也会跟着有很大的提升,这种很好的阅读体验可能是读其他书不能比拟的。
问:目前很多人囿于工作和学习的压力,难以保证每天的读书(编者注:指通识性、非专业类书籍)时间,您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答:对,其实对于现在很多人来说,绝大多数空闲时间都是在看微信的朋友圈或者刷微博。我相信每个人每天看微信朋友圈的时间零零散散加起来,是超过一个小时的,但是你每天未必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读书。微信朋友圈的很多内容也是从书里摘录下来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我觉得重点不是说朋友圈和书的内容哪一个更好,而是读书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如果读书对你来说足够重要,你会自然而然的保证你每天的读书时间。而且读书时间的保证实际上也是对自己自控能力的一种锻炼。更重要的是,如果坚持下来,你会发现每天读书你的收获是非常大的。我们现在也在想着组织一个每天读书一小时的活动,去鼓励和支持大家读书,到时候也希望大家能广泛参与。
问:那您有什么对于提升阅读质量的建议吗?
答:首先我觉得读书追求量是非常没有必要的。读书也分为精读和泛读,一本真正的好书是值得你翻来覆去去精读的。比如我早期读破的两本书,一本是冯象老师的《木腿正义》,还有一本是向一个同学借来的《法治及其本土资源》。这本书我读了一遍,不久又想读,于是再借。还了又借,还了又借,以至于同学索性给我买了一本。至今书上的题赠还让我想起那段好笑的经历:“这本书你也许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这一次终于属于了你。”抱着新书接着读,读了想,想了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古人讲读书破万卷,现在的书装订太好,我只读破了两本,其中一本就是朱老师的这本书。但其实读破了也没有真懂,可朱老师的文风和思路已经浸润于胸。
像霍布斯、柏拉图的很多着作,我们读一章一章地精读可能要花费一两年的时间。但是这种经典着作一旦吃透,你又会发现很多别的书你就不用读了,因为这些书的很多思想都是源于经典。我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形式也是达到了读书的质和量的统一,提升了阅读质量了吧。
结语
我今年暑假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教师社会实践团,到辽宁抚顺的雷锋纪念馆参观。纪念馆一直在播放的背景音乐是以雷锋日记的序言为词的一首歌,歌词是:“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如果你是一颗最小的螺丝钉,你是否永远坚守在你生活的岗位上?我想问你,为未来带来了什么?”以前虽然也知道这段话,但是一直没什么感觉。但是在雷锋纪念馆听到这首歌,突然触景生情,感触良多。对啊,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问自己:你,为未来带来了什么?为我们国家和社会的更加美好有没有做了什么?我们北大培养的应当是有家国情怀的学子,也许我们不知道我们能为未来实质性的做多少,但是通过读书和思考引起更多青年人对我们现实的关注,在同学们心中种下人文情怀的种子,我想这就是非常有意义的。
对于“星期五读书小组”
凌老师说:
“读书小组最初成立于2000年,到现在已经有14年历史,从未中断。最初成立的读书小组叫做‘星期五’读书小组。之所以叫‘星期五’,一是因为成立当天是星期五;二是鲁滨逊漂流记中有一个野人‘星期五’,象征的是一种对文明世界的好奇和向往;三是当时流行一个电 脑病毒’星期五‘,这个病毒每周五发作,但是病毒其实是推进电脑系统不管完善的重要因素,我们也希望我们的星期五读书小组能有积极的贡献。
最初成立这个小组的原因是当时我在上一个法哲学的课程,上课的时候因为对经典着作了解不深入,觉得上课很吃力,所以我就召集了几个同学,成立了一个读书小组,来在课外研读这些经典着作。我们每周读一章经典,然后讨论,读的很慢很精。不知不觉,这个传统坚持了这么多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读书小组的成员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也是因为我刚好14年来没有离开北大,读书小组的传统才能很好的保存下来。
目前我有四个读书小组,现在的星期五小组是‘改革与发展’小组,主要是立足现实,探讨现在中国的改革方案,比如“新土改”和户籍改革制度等等。北大现在对国家改革政策的学术研讨很重视,很支持学者和学生们办一些相关的读书小组和沙龙。我觉得这个是非常好的,因为除了研读经典着作,我也希望读书小组能关心现实,关注我们身边的问题和正在发生的一切。”
个人介绍:
凌斌,1977年生,黑龙江人。国产一区二区三区视频精品法学院教授,2011年2月起挂职北京市房山区法院副院长、审判委员会会员、审判员。主要研究方向为法理学、法律社会学、法律经济学、家事法、慈善法、体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