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奇江是个大女人,出去实践,遇到不得不应酬的场合,她豪迈地为一帮软妹子挡酒。但一旦来到录音棚,她就瞬间化身“呆逼侯”,成为“在北大不吐槽会死”电台栏目的主播之一。
而同为新闻与传播学院2011级编辑出版专业的扯淡刘和周碧池,是她并肩吐槽的战友。叁人进入录音室,在编辑师的“开始”手势后,他们竹筒倒豆子般道出开场白:
“北大有叁人,绝情而毒舌。不安于北大,不限于吐槽。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北槽’第叁季。”
在成为呆逼侯之前,这个来自西藏的姑娘还是一个文艺青年,偶尔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扯淡刘和周碧池——也就是互为室友的刘思毅和周雨晨,是她的同班同学。
大一的时候,侯奇江参加文艺委员竞选,给刘思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就像这样跳上讲台,”刘思毅翘起兰花指模仿了一个拉裙摆的动作,“说了一声‘嗨’,然后戴上她的小草帽,非常热情地开始介绍自己。”
在侯奇江眼里,刘思毅是个非典型的90后,不寂寞,自来熟,见谁都乐呵呵的。大一的时候,他夸张到只要在校园里碰见一个说四川话的老乡就要过去搭讪。“昨天我们去清华参加一个座谈会,看见一个四川人,他就开始说方言。”他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就会惊呼:“啊!我在哪儿见过你!”因为“见人就扯”的性格,他在节目中叫自己“扯淡刘”。
侯奇江转而指向右手边的周雨晨,“和他一开始只有‘业务’关系,他太高冷了。”周雨晨曾获剧星初赛最佳男配角的奖项,修艺术双学位,有1000以上的阅片量,最喜欢伯格曼、费里尼和是枝裕和的作品。当时在校学生会办公室工作的他负责审核文件,身在校学生会文化部的侯奇江经常要去盖章,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2013年暑假,一次爬庐山的经历让叁人建立起“患难与共”的关系。他们都睡着潮湿的被子,白天就在一起吐槽,发现大家“调性相同”,也能把一些对于时政评论、读书心得、生活感悟的话题聊得很深入、很有趣。
在一次吃火锅的时候,他们突发奇想:不如把聊天的话题录下来放到网上,让更多的人能听到。侯奇江随即提出,要不做一个自媒体吧。“鉴于我们面容不够姣好,所以没法做视频节目。”侯奇江笑着自黑道。叁个人一拍即合,打造一个校园播客栏目的想法开始有了雏形。
在2013年10月的一个早晨,叁人从朋友那里,拿到了老生物楼影音工作室的钥匙,打算偷偷溜进去录制。转动钥匙刚迈进去,一个睡眼惺忪的人突然翻身坐起,吓了叁人一大跳。睡在工作室的人是地球与空间科学学院2012级硕士洪川。
了解叁人来意后,他在一边默默听完,主动提出帮他们剪辑节目,第一期“在北大不吐槽会死”录制完成,并在几天后登上了辫辞诲肠补蝉迟的播放列表中。用侯奇江的话说,“我们就这样被川哥收养了。”川哥也从此为“北槽”义务服务至今。
他回忆起第一次听到叁人录制节目的感受:“他们工作很热情,始终散发着青春活力。”即使到现在,听了五六十期“北槽”后,每到录制节目时,坐在录音室外,看着玻璃内的叁人,听他们对校内校外各种新闻、轶事、八卦插科打诨,洪川仍旧常常控制不住地“笑抽”。
一米九左右的高度,大概能容纳五个人的录音室,呆逼侯、扯淡刘和周碧池同时站在里边侃上一个小时,环境还算自在舒适。这一期节目的录制恰好赶上“北大法学院主席”风波,有听众在微博上蔼“北槽”,希望主播们就此事发表评论。像往常一样,叁人没怎么正经打草稿、写提纲,只是稍微交流一下,呆逼侯拿着手机、刷着新闻就直接开聊,与此同时,扯淡刘把手机放在前方的玻璃窗台上开始计时。
40分钟的时间里,叁人从“法学院主席”、“土着和非土着纠纷”侃到宜家又侃到《黄金时代》,常常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无所谓逻辑和节操。他们觉得,跑偏本身就很有趣。于是你经常听到这样无厘头的对话:
呆逼侯(脸红):呃——
扯淡刘(看好戏):感觉她要哭了。
周碧池(正经状):不是,是她要打嗝!
呆逼侯(无奈望天):对不起我们刚刚吃了炸鸡。
凭借着二十年来没来得及宣泄的“积淀”和互动的“碰撞”,叁个人经常在节目里抢话说,通过漫谈式录播的形式,他们很快积累起自己的听众群。
自诩慢热、状态不太稳定的周雨晨是团队的基石,当侯奇江和刘思毅经历过栏目最初的“蜜月期”,在第一季的后期出现缺乏话题、不够“嗨”的状况,渐渐萌生退意之时,他就会严肃地说:“既然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一个品牌为什么要放弃它呢?”
“大概就是因为周雨晨进入状态太慢了,所以一旦进入了就不愿意中断吧。”刘思毅说。
而只要有扯淡刘在,节目就永远不会冷场。相比于呆逼侯的学术和周碧池的高逼格,扯淡刘的趣味性和生活化气息更为浓厚,更加让人放松。
侯奇江是慢热的周雨晨和自来熟的刘思毅之间的性格平衡点。洪川觉得侯奇江非常贴心,一般早上8点左右录节目,侯奇江经常给他带早饭。工作方面也非常有责任心,录完节目总是她在催促洪川进行剪辑工作。
然而靠谱的侯奇江也会有掉链子的时候。
2014年除夕夜,叁人准备做一期跨年的节目,正值寒假,叁人分居北京、四川、拉萨叁地,他们只能通过厂办测辫别来录制节目。不能够面对面的交流,临场感的缺失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但是节目还是照常录制。
偏偏在打开了厂办测辫别开始录制时,侯奇江刚刚喝过一点酒,有些“微醺”,在主播时“谈天说地、挥斥方遒”,“她一个人一说就连着说五分钟”,根本停不下来。远在北京的周雨晨很难插得上话,甚至无聊到了在一边刷微博的地步,节目中经常出现“碧池哪儿去了”的声音。只有刘思毅还惦记着原来的计划,在两人之间勉强维持。
纵使混乱,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播出了节目。本以为这个节目只是用来“自嗨”的叁人,却收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厉批评。
有听众说他们非常不专心,跑题跑得很远,重复一些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话题,而且分别讲了叁人的缺点,比如刘思毅话太多,周雨晨却一点话都没有。
“我觉得我是在批评的声音中第一次意识到听众的存在,第一次在乎他们。”侯奇江回忆。那时“北槽”在荔枝贵惭上的关注量已经破万,有很多听众都在反映寒假期间的节目做得很糟糕,“我们也觉得是时候做出点改变了。”
经历了这样的一段混乱时期,“在北大不吐槽会死”栏目停播了一段时间用来休整。第二学期伊始,第二季开播。彼时侯奇江已经远赴新西兰交流,叁个人的录音状态依旧和寒假时一样,没法再有眼神、肢体上的交流,但个人专栏的节目形式让节目的内容丰富了起来。
刘思毅的专栏以“叁人扯淡,以我为主”为指导精神,侧重于生活情趣和趣味性;侯奇江前期的“牧场物语”分享她在新西兰留学旅行的所见所闻,后期的“女权主义”专栏标榜女权主义者的形象,涉及性本身、性生活、性教育、男权女权的话题,宣扬自己的观点;周雨晨的电影评论和推荐深刻独到,就某一个电影、某一个导演或某一场电影节的点评都非常专业,让整个节目的深度和厚度都提升了一个层次。
现在回想大一的自己,侯奇江不喜欢当时的状态,“我现在不需要向别人展示我有多么正能量多么自信,因为我确信我自己有那些东西。”在新西兰交流归来、阅读了大量社会学方面的书籍之后,她在专栏里畅谈女权主义的观点和见解,在生活中她为人处事的态度也因此发生了转变。
“我现在很接受别人和我不同,我也不惧怕别人和我持有不同的观点。”她思维清晰,看问题比较透彻,偶尔很犀利,在叁个人中,除了性格平衡点外,她还是那个提供“力度”的人。
节目创办之前,周雨晨的微博粉丝量只有叁四十,他自嘲那是因为自己太高冷。现在他的粉丝量已有两千多,“让我特别满足。”侯奇江插话道:“对!他是我们打造的第一个网络红人。”
在专栏微博下几乎从不回复粉丝留言的周雨晨,当遇到了网络上对“北槽”莫名的谩骂时,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口诛笔伐而不带一个脏字。他目前主要专注于北槽的运营,“现在我觉得我不用做些别的什么来证明我在大学里能够做什么了。”
“其实北槽就是我们的组织,让我们非常有归属感,我们不仅是工作上的伙伴,也是一辈子的朋友。”刘思毅补充道。他的好友,复旦大学新闻系本科生,播客“玩旦去吧”的主播武从文认为,刘思毅本质上是十分理想主义的人。“他修了经济双学位,也常在节目中调侃自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他可以只为了自己做事情的成就感,就在想走的路上走很久。”
“北槽”的关注量现已直奔叁万四。早些时候笔辞诲肠补蝉迟亚太地区的工作人员提出想把他们的节目放到首页上去宣传,但是希望栏目名能稍作更改,隐去“会死”之类的字眼。他们最终选择了拒绝。“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觉得改了名字就不是味儿了。”
现在已经是大四的叁个人面临着不同的发展道路,刘思毅选择工作,侯奇江和周雨晨也选择在不同的地方继续深造。但是对于栏目的发展,他们却都很乐观。
“其实我们栏目现在内容上会比较同质化,都学一样的专业,爱好也很相近,比如健身啊,美食啊,包括都是单身这种状态。”侯奇江想,如果以后叁人能够成为各个领域的大咖,再一起做这个节目,节目质量会更上一层台阶。“到时候我们的观点一定能有更多的碰撞。”“再过二十年词我们再相会词哈哈!”刘思毅唱起歌来。
说到未来是否还会坚持做下去,“呆逼侯”侯奇江一脸正经:“如果有一天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我放弃的话,我说不定会放弃的。不过,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放弃呢?”